去年今日,书法家郑家林溘逝,未满七十,众人惋惜。最近一年,大家也从不再提起,当今的艺术圈就是这样,名家太多,走了也就烟消云散,特别是家林这种充满争议、无足轻重的人。也许是为逝者讳,大家沉默不语;也许是家林口无遮拦伤人太多,人们不屑提起。今天家林的生前挚友王康宁先生给我发来他祭家林的诗和不少30多年前的老照片,其中也有我的身影,看到那些熟悉的场景和熟悉的人,如今却阴阳相隔或江湖相忘,便心中五味杂陈,总想说点什么。
家林走时,我写过一幅挽联:
犹记新二村挑灯夜谈吞云吐雾嘻笑怒骂指点江湖豪杰笔短意长两个大小光棍如今阴阳相隔
还看少年宫聚众马研推杯换盏铁划银钩开蒙书法童子你唱我合一对红黑教师已成过往神话
这是我与家林交往最形象的写照。
郑家林自号云松,比我长十六岁,算我的老师,却更像我长不大的兄长。认识他是通过我的业师张景岳先生,其时他在街边卖水果,收入极低,三十五六岁,仍然光棍一条,穿着露着棉花的破袄,烟酒瘾都大,独居在新二村的老平房里,与周围刚刚盖起的新村楼房和他本人的才情格格不入。张先生當年在小学教图画课,被刚复建的成都市青少年宫聘为书法教师,便把他的书友郑家林也推荐到宫仼教,以改善这位难兄难弟的境遇。不久张公被学校提拔为教导主任,工作繁忙了,于是辞了少年宫的课。但他不放心家林毫无章法随心所欲的教学,即让刚刚从师范毕业的我去辅佐郑老师,于是形成了多年我在台上讲课,他在后台个别辅导,我唱红脸、他唱黑脸的格局。
从1982年到1991年小十年,我与家林在少年宫合作十分愉快,每个星期天,我们要上五六个班次的课,中午在楼下滇味餐馆,他独饮半斤酒,下午我唱独角戏,他则在办公室桌下酣睡,时而鼾声不断。晚上九点下课后在三多里才吃晚饭,我陪他喝一点,然后步行送他回新二村,家林话题甚多,乘着酒兴,往往即使送他到家门口,还依依不舍,依着昏暗的路灯,谈至半夜两三点,抽烟不下两包,我后来的烟瘾便是在那时整大的。
几年过后他结婚安家,这种情形都还持续了很久,完全忽视夫人的不满,直到有了女儿,才算告一段落。
郑家林师从李灏,开蒙很早,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被公认为是书法功力最深厚的中青年一辈。他喜欢用短锋羊毫,小笔写大字,从不择笔好坏,都能写得中规中矩,自称为"笔短意长",这一点尤令我叹服,也成了我后来从不择笔的口实。
郑家林最让人诟病的就是他的口不择言和市井气息,这也是他纵然是中国当代书法的先驱却最终被主流边缘化的根本原因。而我却恰好欣赏他的这种本真,即是我后来与那些功成名就的前辈敬而远之而唯与他保持亲近的唯一理由,他可以象30年前一样与我在街边冷淡杯喝得烂醉推心置腹,可以在我的车中吐得一塌糊涂,可以兴之所致唱川剧学各地方言,可以熬夜在网上打麻将到天亮,可以把书法的经济价值视作粪土。尤其经典的是,把书法界好听吹捧的惯习作了行为艺术般的反讽,发起了个"马研会"(马屁研究会),说自古以来,人人皆好被拍马屁,如今尤甚,顺之者昌逆之者亡,不如我们把拍马屁的精神在日常生活中运用极致,于是相聚便用尽各种阿谀之言,大家会心一笑。
尽管郑家林在教育上是典型的半路出家,但几十年来却创造了书法基础教育独特而实用的郑氏教法,使大量中小学生在书法学习中斩露头角,直至生命的最后阶段,都还战斗在教育第一线,不能不说令人敬佩。
在我成长的路上,郑家林给了我十分重要的影响,我从他身上看到了象鲁迅一样的影子。虽然我和他关系密切,奇怪的是我居然找不到一张与他的合影,要不是今天康宁老师发来的照片中有我,那还真是一个遗憾。
这篇感怀是我作为曾经郑家林先生的学生、朋友、兄弟、知己对他的怀念,当然也象曾经的他一样口不择言,我相信先生九泉之下会感谢我这个小弟还记得他。
邓乃彬追忆郑家林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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